所以流氓所谓最大的债主是谁呢?
炎无翊将以往接触到的大大小小的债主们过滤一遍,也没觉得有哪个被欠得特别突出。
陆肆知道年少的炎无翊想些什么,半晌开口道:“那个债是收养我.....你之前欠的,而且不是其他物质债那么简单。”说到这时,年长者喉咙里的调调散了些轻快,继而又说——
“你知道源长家族吧?”
“啊。”炎无翊含糊地嗯嗯头,这个问题就相当于问一个基督徒是否知道上帝,“南部最大的地头蛇。”
“别空知道它的名头,”陆肆瞥了炎无翊一眼,“它的历史、核心成员特别是血缘族人的事迹,记着,没坏处。”
在这片中立的土地之上,充满了灰黑色调印象的城市中,“能力者国度”与“非能力者世界”的法律和公序良俗的影响都遭到削弱,因而来自两个世界的各种权力、物质、思绪不断碰撞,这片领域在代表妥协的同时又充满了博弈。
其中源长氏——源长家族则属于这场无止尽博弈的佼佼者。
源长家族原本是世代扎根烙阳的传有能力者血脉的古老家族,在烙阳错综复杂的林立势力中历经百年而屹立不倒。后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倒了烙阳的能力者们,牵制住各大势力,极大遏制了长期以来各势力割据争夺的局面,在某种意义上“统一”了烙阳,并自称【政府】,成为烙阳的代表势力。彼时烙阳内,无论是强大的能力者个体,还是古老的能力者家族或其他势力,都或是俯首称臣,或是忌惮而不得不偏安一隅。而当时在任的源长家家主则选择了离开,放弃在那个世界世代积累的根基,带领族人迁至烙阳外的灰色中立世界,开始了新的扎根。直到如今,历史悠久的源长家仍是错乱势力中的佼佼者,谁也忽视不了这头沉吟的巨兽,城市的南部是它的王国,本家所在之地是它的绝对领域。
源长家的现任家主结过一次婚,婚前婚后也有过几个情人,但目前却正处于一种单身的且不近美色的状态,且膝下有三个儿女——其中长女和长子是一对双胞胎,由已故前妻所生;另一个是情人生的儿子,因为是私生子又比双胞胎年幼,所以总是在兄姊面前抬不起头。
按传统的继承顺序,前妻所出的长子——源长风理应是源长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下一任家主,而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此,大少爷从小就开始接受家族的继承人教育,吃穿用度也比他的姐姐弟弟更胜一筹。权势和财富理所应当地环绕着源长风的身上,并在未来等待着被他纳入掌中。因为如此特殊的地位,源长家大少爷的生日向来被视作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尤其对于那些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的人,他们比寿星本人更看重这个日子的到来,并给它附上些私人的掺杂利益的意义。
另一方面,对于源长风的姐姐和弟弟,这个日子怎么度过——是个意味深长的问题。源长家运转的是血缘与权力相结合的古老模式,族内孩子们的关系就不比常人的兄弟姐妹,这样的环境使他们相处时分出了上下级的意味。这种等级的分划渗透在方方面面,衣食住行只是其中一部分。长女源长月、次子源长霖怎样与这位血缘上的兄弟、未来的首领度过生日?思考的过程中总会出现些略尴尬的情景:他们一起长大,彼此间算了解;源长风什么都不缺,他们能给的他都有,包括爱和尊敬;豪华蛋糕和生日歌在公开生日会上已经有过了,再来一次总显得没意思(因为对于源长风来说,兄弟姐妹的意义和其他来祝贺的人似乎没有太大区别);要不一起吃个饭吧,只有他们兄弟姐妹,没有外人,但如果源长风临时有其他安排,家族晚餐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今年没有这个忧虑。
今年不同凡响!嫡长子,家族第一继承人已年纪十六,按族内标准已经是成年之时了!
今年继承人成年之时,源长家决定先筹办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日宴会,接着便是庄严神圣的成人礼。等成人礼过后,继承人就要正式参与家族事务了,当然这是后话。
生日宴场地选定在豪华酒店顶层。酒店顶层相对其他楼层要特别,它是由最顶上的两层合并而成,并采用了复式设计。顶层更上一层,便是作为空中花园的天台。作为受邀宾客,只要出示邀请函便有专人引领至顶层宴会厅门前。由两旁侍者敞开高而厚的镶金红木门,金色的景象尽入眼底。宴会厅穹顶很高很高,交响乐的音谱宛若起舞的丝带旋转在高空,这时顶上围绕着复古水晶灯绽放的万花筒图案仿佛也跟着转动起来,一瞬间晃得人目眩神迷。
淡金色地面仿佛巨大的镜湖,倒映出华美的镜面世界,真实与虚幻连接与一线,颠倒转换宛若梦境。
漆黑的鞋跟踏在光滑的金色地面上,美丽的梦境世界突然闪现出一群黑色阴影,他们是七八个身着黑西装的高大壮汉。这帮人的着装和其他男宾客讲究的礼服不同,是最极简硬朗的线条与色调;不同于女士鞋跟踏出的音符般轻悦的韵律,他们的脚步声沉闷且稳重,节奏和教科书一样纪律整齐;他们佩戴的不是胸针或怀表,而是火器和锐物;他们的气息和矜持典雅的其他宾客不同,是群西装暴徒。
这群人的存在既格格不入也不合时宜,突然搅乱了金色的池水,大部分人按耐不住而骚动起来。有的人认出这些是源长家主的人,便更加好奇。
而当看到领头者为何人时,全场的声音则更静了些,直到耳边只剩交响乐那显得扰人的音符。
此刻,原本在宴会场尽头高台处享受众星拱月待遇的主角——源长风从高台上迈出第一步,那道人们使尽解数也要吸引的宝贵目光则直生生射向那群黑西装们的领头者。这位尊贵继承人周身陡变的气压迫使他身后的姐姐弟弟以及随从都紧张起来。
汇聚全场目光的领头者只是一个少年人,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过渡的年纪,清瘦得像一棵正在拔高的杨树。
来者受到如此注目也皆因他那与源长风一样特殊的地位,只是相比源长风名正言顺的少主地位,他的情况更加微妙——他是源长家现任家主,也就是源长风的父亲最宠爱的人。行吧,说是宠爱总觉得不太恰当,但也没有更适当且简便的说法了。
况且更要命的是,这个人确实蓄有一头夺目的长发——对于外界来讲,那几乎是他的标志——就像黑天鹅绒披在身上一般,这使得那张本就略显柔和的面庞更加雌雄莫辨了。另外少年人身体肌肉不突出,身形每一处都呈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修长,略微修身的漆黑长摆外衣更加突出了这个特点,甚至还能看出肢体之间极具平衡感的漂亮比例。
凡是有见过他的人在注意到这种结合了两种性别之美的魅力时,都忍不住理解了外界那某些带有暧昧色彩的看法。
不过神奇的是,好像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叫什么,从没有人呼唤过这孩子的名字,就连关联最紧密的源长家主也只含糊地称其为“我的孩子”。后来的后来,很偶然的一次,家主望见窗前那孩子侧脸的剪影,窗外的风拨了拨那孩子的长发。家主身旁的人注意到家主唇间翕动,一个字轻轻散在了风中——
【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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